莫高窟藏经洞的千年传奇

　　广袤的大漠，死寂的沙海。雄浑，静穆，永远是灼热的黄色，仿佛大自然在这里把汹涌的波涛、排空的巨浪，刹那间凝固了起来，让它永远静止不动。敦煌莫高窟大门外，静静流淌着一条河，河对面的空地上，高高低低建着几座僧人圆寂塔。塔呈圆形，状似葫芦，外敷白色。塔心竖一木桩，四周以黄泥塑成，基座垒以青砖。历来住持莫高窟的僧侣都不富裕，从这里足以可证。夕阳西下，朔风凛冽，这个破落的塔群更显得悲凉。

　　莫高窟藏经洞发现者王圆箓的塔，就静默伫立在这片黄色中。

　　细读碑文，来自湖北麻城的王圆箓，因家乡连年灾荒，便逃荒出外谋生，到甘肃肃州(今酒泉)巡防军营中当兵，后来又到敦煌莫高窟的下寺当道士。他见莫高窟里有些洞窟可以重新利用，于是找人来改造修建道观。

　　1900年(清光绪二十六年)6月22日清晨，王道士依然早起，和他雇来的一个姓杨的抄经人辛辛苦苦地清理16号洞甬道中的积沙。积沙清除后，墙上的宋代壁画出现了。突然，北壁在一声巨响之后裂缝了，这是由于墙壁失去了一种多年以来的外部支撑力量，裂了一道缝而发出响声。

　　王道士用旱烟管在裂了缝的墙上敲了几下，墙壁发出“咚咚”的响声。他没想到，墙壁一震，裂开了一条缝，里边竟然还有一个隐藏的洞穴。他有点奇怪，急忙把洞穴打开。嗬，满满实实一洞的古物！其中最晚的一份有确切年份时间的文书，写于大宋咸平五年，即公元1002年。这意味着它们都是千年前的古本。

　　但王圆箓不识字，不懂这些经书的文物价值，认为这是“神物”。据传言，他以经卷能够治病为由向附近居民售卖，让他们把经卷烧成灰烬和水吞服；对于保存较完整的经书，他则将其作为礼物送给上级官员，希望能引起上级重视，让政府出资整理藏经洞内的经书，自己也可以捞点油水用以继续修建自己的道观。可惜无人问津，尽管时任甘肃学政的叶昌炽收到经书后，建议藩台将洞内经书收集后送至兰州保存，但得到的回复却是缺乏经费，此事不了了之。此后的几年里受上级指令，王圆箓无偿守着藏经洞。他期盼着，总有一天能等到识货的人。

　　1907年，识货的人终于来了，英籍探险家斯坦因从印度北上后来到敦煌。他得到英国政府资助，此行的主要目的是绘制中亚地区地图，以备未来可能的英俄冲突。中国随行人员向他提到莫高窟的藏经洞后，他便穿过塔克拉玛干沙漠来到敦煌，见到了王圆箓和摆放在藏经洞外的经卷。

　　斯坦因不懂中文，但经过中国助手解释以及看到精美绢画后，了解到这些文物的价值。于是，他表示愿意出重金以换取所有经卷。

　　等待了7年，王圆箓第一次听到有人愿意出钱买下这些经卷，短暂的惊喜之后，开始打起了中国农民的小算盘。虽然斯坦因愿意出重金，但王圆箓害怕做了亏本买卖，于是先支支吾吾拒绝了，准备待价而沽。

　　斯坦因急切想得到这些经卷，打听到王圆箓很喜欢听唐玄奘西行的故事，便在金钱诱惑的同时，谎说当年唐玄奘去往天竺取经，如今自己从印度而来，也是来取经的，你发现的藏经洞和我的到来，这两件事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王圆箓或许是被斯坦因的唐玄奘故事打动了，或许是害怕错过了这唯一的识货人，或许是担心当时县城内抗缴皇粮暴动的危险局势可能会随时波及到藏经洞，最终以200两银子的价格卖出了9000余卷文书和500余卷绢画。这些文物总共装了24个大木箱，斯坦因惊喜地写到：“一个梵文贝叶写本就值200两，这笔买卖绝对赚了。”

　　此时的法国人伯希和正在新疆地区探险，偶然间获得了一本八世纪《法华经》古本，得知它来自莫高窟后，便快马加鞭赶往敦煌。路上他听到了斯坦因出资买下藏经洞内经卷的消息，本还有些失望，等他见到了王圆箓并领着他进入藏经洞看见洞内三面都堆着一人多高的经卷时，伯希和兴奋极了，赶紧坐下翻阅经卷，花了3个星期的时间将各经卷扫了一遍，之后长吁一口气。

　　斯坦因不像伯希和是个汉学家，他拿走的主要是绢画和部分没有价值的经卷，更多精品反而留了下来。精通13国语言的汉学家伯希和挑选出了最精华的数千卷文书，准备花500两银子买下。

　　此时的王圆箓或许在比较，卖9000余卷给斯坦因时赚了200两银子，而现在不足9000卷文书伯希和却愿意出价500两银子，想想也是赚了。于是，他不再有朝廷的顾虑和内心的顾忌，毕竟已经卖过一次了，也不差这一回，成交。离开敦煌的第二天，伯希和年满30岁，日后成为著名的汉学家。

　　1909年，伯希和带着这批经卷经由天津登船回到巴黎，不过在启程前，伯希和拿着部分经卷请教在京的中国学者。其中就有研究甲骨文的罗振玉，他马上意识到藏经洞的重要价值，立即上书朝廷，希望将剩余经卷运往北京加以保护，以防止进一步的流失。随后朝廷下令了，时任甘肃布政使何彦昇负责押运剩余经卷进京。当载经大车到北京打磨巷时，何彦昇之子何震彝先将大车接至其家，约同其岳父李盛铎及刘延琛、方尔谦等，就其家偷选，将残卷中之精好者悉行窃取。而后又把卷子中较长者，破坏截割为二三，甚至五六段，以充8000之数。经过如此几遭筛选，如今存放于国家博物馆内的经卷大多已破损不堪。

　　但王圆箓还是留了一手。他见藏经洞内的经卷如此值钱，便在朝廷官员到来之前，将部分经卷移至其他洞窟内。1912年，日本大谷探险队从他手里买了400件经卷文物；1914年鄂登堡考察队在敦煌期间，偷绘了443个洞窟的正面图，拍摄了2000多帧照片，劫走了多种壁画(片断)、布画、箔画、纸画、丝织品和写本；1924年，美国人华尔纳除了购买经卷外，还粘走壁画26方，拿走唐代彩塑1尊。

　　藏经洞终于空了。

　　不过拿到银子的王圆箓晚年生活也并不好过，华尔纳记录到：“王圆箓卖给我的东西，我只付了75两，却被人夸大到10万银圆，于是村民以死来要挟王道士将钱拿出来与众人分享，王道士只好装疯卖傻才躲过一劫。”

　　1931年，81岁的王圆箓驾鹤西去。

　　王圆箓作为道士，完全没想到，1900年6月22日早晨，他借着缝隙打开的那扇门，是一扇轰动世界的门。靠着这个洞穴，一门永久性的学问——敦煌学因此建立，无数才华横溢的学者，为这个洞穴耗尽了终生。

　　至于为何有如此多经卷藏于洞中，有两种说法。一是认为古时当地僧人为了避免与西夏之间的战乱毁坏经卷，而将众多经卷转移至洞内后密封以待后用；二是认为这些经卷是寺院用旧之后存放于洞内的老旧物，之所以没有另作他用，可能是因为对经卷的敬畏之心。

　　不管怎样，藏经洞终于重见天日了。

　　大漠苍茫，云山浩渺。千年莫高窟，历经十六国、北朝、隋、唐、五代、西夏、元等史海钩沉，现今依然静默屹立在沙漠中。历史的荒唐与沧桑抹不去它厚重的文化传承，作为世界上现存规模最大、内容最丰富的佛教艺术圣地，它内在能量愈发蓬勃，厚积薄发。1961年，莫高窟被公布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之一。1987年，又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人类历史文化遗产保护单位。

　　伴随着专门研究藏经洞典籍和敦煌艺术的学科——敦煌学的繁荣兴起，时代号角的吹响，国家实力的增强，人民文明素质的提高，敦煌莫高窟将会以更加自信的姿态，更为卓越的历史传承，向世人彰显它的魅力，诉说它的传奇。□(本刊综合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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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敦煌莫高窟的第一个洞窟

　　据莫高窟的碑文记载，公元366年，有位叫乐僔的僧人云游到鸣沙山东麓脚下，此时，太阳西下，夕阳照射在对面的三危山上，他举目观看，忽然间他看见山顶上金光万道，仿佛有千万尊佛在金光中闪烁，又好像香音神在金光中飘舞，一心修行的乐僔被这奇妙的佛光影像感动了，他认为这就是佛光显现，此地是佛祖的圣地。于是乐僔顶礼膜拜，决心在这里拜佛修行，便请来工匠，在悬崖峭壁上开凿了第一个洞窟。此后，佛门弟子、达宫贵人、商贾百姓、善男信女都来这里捐资开窟，从4世纪至14世纪一千多年的历史长河中，朝拜者络绎不绝，香火不断，经久不衰。

　　2018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