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的奇迹:马家窑文化
4000多年前,先民们选择临洮巴马峪沟北面依山傍水的山坡作为自己的家园,就是因为洮河从这里静静地流过。正如世界上其他文明都在水边孕育一样,是洮河的波光,照亮了马家窑文明的曙光。
而那遍绘于马家窑彩陶之上的一个个漩涡彩纹,不也正渲染了一幅幅生生不息的后浪推前浪的壮观景象,不也正刻画了一幅幅一泻千里般奔流到海不复回的生命画卷吗?
关于马家窑文化,资料是这样记载的:
马家窑遗址位于洮河西岸,县城以南10公里,地处巴马峪沟北面的巴郎坪瓦家坪上。1923年至1924年,曾任北洋军政府农商部顾问的瑞典人安特生,来到临洮西坪乡后,在该乡马家窑村和村西的瓦家坪上挖掘出许多彩陶,因之而得名。马家窑文化属新石器中期,彩陶有壶、瓶、钵、罐、碗、盆等,大多使用浓亮如漆的黑彩,在橙红色陶底上绘以花纹;也有以黑色为底,用露出的陶底为纹,绘制方法形成了一种浓厚的格调。
马家窑因彩陶而灿烂,临洮因马家窑而声名远播。
零碎的陶片,好似一面镜子,折射出岁月的影子,使人仿佛看到了古老的历史。那无数双沾满泥巴的妙手,塑造着文明,描绘着人类向往美好的曙光。
然而,马家窑与有缘人奇迹般的“知遇”,还要从上世纪说起。
20世纪初,田野考古对中国学者来说还是一门新的学科,中国也没有明确的石器时代遗址。
瑞典籍地质学家安特(1874~1960年)是中国考古学的拓荒者,填补了文化考古的空白。
1914年,安特生应北洋政府的邀请,来华担任农商部矿政顾问,进入刚刚成立的中央地质调查所工作,主要负责寻找铁矿和煤矿。
1918年秋,考古工作者在河南省渑池县仰韶村发现了一批古生物化石以及“龙骨”,随后大批新石器时代工具相继被发现。这使安特生坚信:这一地区一定存在一个新石器时代人类遗存。
1921年底,安特生对仰韶村进行了系统的勘测与发掘,这是中国也是亚洲第一次发现了新石器时代人类遗存,以不可辩驳的实物击破了西方考古界一直沿用的“中国无石器时代”的理论。
随后安特生于1923年发表了《中国远古之文化》,首次提出了“仰韶文化”的命名,并对仰韶文化的性质做了初步的阐述。
仰韶文化的发现,令安特生欣喜若狂。他深信可以找到比仰韶文化更早的古文化,并认为中国更早的古文化应该在黄河上游。
于是,安特生从河南出发,沿黄河走到兰州之后,四处寻找,终于从一个卖烟渣的商民货摊上,找到了一个装着烟渣的破旧彩陶罐。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个不起眼的装烟渣的罐子,竟逐渐揭开了马家窑文化神秘的面纱。
悉知商民所带彩陶器来自临洮,安特生立即赶到临洮。当时兰州到临洮还没有汽车,他就独自骑马沿洮河而行,不辞辛劳,苦苦追寻,足迹踏遍了临洮的许多地方,终于在离县城以南10公里的洮河西岸马家窑村发现了深厚的文化灰层和灰坑,发掘出了大量最大直径接近陶器肩部的文物,其上有黑色线条,形似水波,以及绘有大量美丽纹饰的石器和陶器残片。
这些纹饰,预示着一种尚不为人知的古文明,即将与我们见面。
1924年4月,安特生一行在今临洮县的洮河阶地上发现了灰咀坬遗址和辛店遗址,在洮河西岸今广河县发掘了齐家坪遗址。6月26日,安特生在和政县洮河西岸发现半山墓地,并发掘出一座完整墓葬,该墓随葬品丰富,其中彩陶8件。半山遗址是几处墓地和居住址的总称,包括瓦岗咀居址和墓地、半山、边家沟、王家沟墓地,彼此相聚1~2公里,位于被冲沟切成的各个小山丘上。安特生发掘的墓地属于边家沟墓地。7月上旬,安特生发现临洮县寺洼山遗址。为了探寻仰韶文化(半山)与辛店等青铜文化之间的缺环,安特生的助手在青海民和县发现马厂塬遗址,发掘2座墓地,出土彩陶甚为典型。后来,安特生前往河西走廊调查,在民勤县发现了柳湖村、三角城及沙井村等遗址,对沙井村作了较大规模发掘,发现墓葬40多座,收获相当丰富。安特生在甘青地区两年期间,共发现50余处新石器时代和青铜时代的遗址。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我国著名学者顾颉刚、裴文中等专程考察了马家窑等遗址,从而确定了“马家窑文化”在中国远古文化中所占的重要位置。
1988年,国务院公布临洮县马家窑文化遗址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马家窑文化随之同仰韶文化、大汶口文化、龙山文化一起,成为我国新石器时代晚期文化的代表。
对马家窑文化的研究,终于在临洮大地上热了起来。
无论官方的还是民间的,许许多多的人都为之奔走。甚至,有一个叫王志安的普普通通的临洮文人,也以自己柔弱之肩,承担起这一历史重责。
1966年,王志安与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创建了甘肃马家窑文化研究会,并确定以解读彩陶纹饰为主要研究方向。然而,研究样本的缺乏却令他们一筹莫展。当时,由于对马家窑文化缺乏保护,大量彩陶散落民间,不少陶罐被走私出境,临洮县博物馆也仅有几个陶罐。为了收集样本,王志安开始与朋友自筹资金收藏彩陶,甚至曾花过比原价高出十倍的价格收藏了一个半山类型的黑彩人物大漩纹罐。在收藏的同时,他还特别注重文化内涵,鉴定彩陶的水平也不断提高,保存了一批珍贵的彩陶藏品、孤品。
在定西,还有这样一位孤独的“守陶人”——贺虎。他身兼重任,脚步坚定,以虔诚的心态仰望着古老历史的星空。
2013年,经甘肃省文物局批准,贺虎的“定西市马家窑彩陶博物馆”正式成立。该馆历时5年,征集各类彩陶实物4304件,涵盖了仰韶文化、马家窑文化的石岭下类型、马家窑类型、边家林类型、半山类型、马厂类型,齐家文化、辛店文化以及寺洼文化。全部藏品均经过甘肃省文物局、甘肃省考古研究所专家组的严格鉴定,其中国家一级文物304件、二级文物832件、三级文物2408件,未定级的有456件。展厅面积1000余平方米,可容纳百余人同时参观。
地下沉睡了千年的马家窑彩陶,在经历了战争的袭扰、文物贩子的倒卖、人为的损毁之后,终于有了一个自己的家。
随着一件又一件马家窑彩陶的出土,一篇又一篇研究马家窑文化的论文不断地出现在书刊报端,人们从不同的角度,不同水平地领悟、揣摩、诠释着马家窑文明的奇迹。
马家窑文化时期,人类的生产技术和生活经验较前有了很大的发展。作为主要生产工具的石器,根据各种不同用途而制造,因而更为适用,如石斧、石刀、石镰、石杵等。随着种植业、饲养业的发展和人们生活的相对稳定,人们的审美理念和制作技术也与时俱进,制作的陶器比以前更成熟、更精美、更具有特点,这种无与伦比的智慧将史前彩陶文化推到了一个巅峰。
马家窑彩陶在新石器时代的彩陶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马家窑文化的陶器造型独特而丰富,花纹图案绚丽多彩。其图案有反映农业和植物采集的草叶纹、花卉纹、禾穗纹、豆瓣纹,有反映多子生育观念的葫芦纹、鱼纹,有反映大自然的流水漩涡纹、水波纹、起伏山川纹,有反映社会活动的人形踏歌舞蹈纹,有代表文字雏形的“田”字纹、“十”字纹、“米”字纹等。1974年,出土于陇西县吕家坪的一件马家窑文化尖底彩陶瓶,瓶身外壁饰以四方连续的漩涡纹,图案结构严密紧凑。这种漩涡纹与作为水器的尖底瓶十分协调。它既是马家窑文化类型早期彩陶的代表作,也是一件优美的艺术品,属国宝级文物。
马家窑彩陶文化凝结着先民们对自然的崇拜和精神的寄托。除作为日常生活用具的缸、碗、盆、壶、瓶、钵、罐等外,还有祭祀、庆贺专用的陶质乐器“土鼓”。每当丰收或有喜庆祭祀时,人们手持玉璧,载歌载舞,用土鼓伴奏。
马家窑文化的建筑、石器制作、骨器制作、纺织技术亦达到很高的水平。房屋为半地穴式,分方形和圆形两种,并进行了地面的防潮处理,在修平的地面上抹一层草衣泥,然后在上面盖一层“白石灰面”,表面打磨得很光滑。房屋用木柱支撑,下面还垫有石柱础石。骨器如骨匕、骨刀、骨锥等均磨制精良,刃部锋利,式样美观。特别是缝纫用的骨针,其大小相当于现在用的中号钢针。四五千年前的先民们就能制造出如此精细的骨针,确实令人叹为观止。
马家窑文化时期,人们以兽皮、粗麻布为衣,头发盘起后用骨笄、石笄或木笄别住。妇女颈部、胸前佩戴着蚌壳、兽牙、兽骨制成的项链,头上插着鸟羽做的装饰品,手臂上带着陶环(镯)或用鸟腿骨做成的臂链。从通渭县何家山和漳县、临洮县等地马家窑文化遗址中出土的折矛蚌分析,这种产于东海的折矛蚌,是通过以物易物的方式交换来的,从而可知马家窑文化时期就已产生了物质交流。
马家窑文化具有非凡的独特性和开创性,文化价值极高。
马家窑文化的高度发展,是新石器时代华夏文明晨曦中最绚丽的霞光,折射着中华先民在远古时代所达到的多项文化成就,特别是马家窑文化所取得的绘画艺术成就,达到了世界远古绘画艺术的顶峰,是远古中国画的一座宝库。它承载着新石器时代晚期人类文化的多种珍贵信息,是破译这一段没有任何文字记载时代的神圣天书。
马家窑文化古朴淳厚,具有极其丰厚的观赏价值。
马家窑文化产生在遥远的史前时代,其多样的图案、丰富的题材、灵妙的构思、精美的花纹,构成了典丽、古朴、浑厚、大气的作风,是同时期的其他文化所不可比拟的。它神奇的动物图纹、生动的歌舞场面、形象的田园风貌、对比的几何形状、强烈的动感姿态,像黄河奔流中的千姿百态,生生不息,永世旋动。它像黄河浪尖的水珠,引领着浪涛的起伏,臻成彩陶艺术的高峰。它所留下的极其丰富的图案世界,永远是人类取之不尽的艺术宝库。
马家窑,悠悠远古。
多姿多彩的马家窑彩陶,留给我们的是无尽的财富和无穷的遐想。□(本刊综合资料)
2018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