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贴心的良心之作

　　□ 周琪

　　兰州本土电影《丢羊》虽然已经得到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电影奖项，但当听到获得第十七届中国电影华表奖的殊荣，还是让人有些震惊。长期以来，中国电影评奖饱受诟病，内中原因林林总总，纷纷杂杂，是是非非，难以尽述。《丢羊》的成功突围和获奖首先得益于影片独特的切入视角，更得益于文艺评奖改革之后主流意识形态对电影考评价值观的改变。因此，《丢羊》获得政府最高奖也就成为了不可能中的可能。

　　农村电影是当今时代的呼唤，是火热现实生活中人民的需要。农村电影不仅是人民群众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更应该是反映人民心声，倾听人民群众渴望和追求的艺术之声。5000年以来的中国农村为今天农村电影的创作提供了无比丰富的矿藏和无比广阔的空间。然而我们的电影人长期以来严重缺位，对这一宝贵财富的开掘远远不够，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有意识地淡化或忽视农村题材电影的创作。农村现实主义题材电影创作之难就在于创作者只有静下心来创作，深入到农村热辣辣的生活实践中去，只有心系农民才能创作出让观众难以忘怀的影片，才能创作出一部部为人民发声、讴歌人民生活的鲜活影片。电影《丢羊》就是这样一部难得的好作品。

　　《丢羊》改编自兰州市本土作家范文的同名小说。范文当过兰州市文化局局长，并在兰州市政协履职。当领导时，范文是一位颇有文人气息的领导，与之交往给人最深的感觉是不累，心里舒服。从2000年起，他重新拿起放下一段时间的文笔，收拾心思，继续文学创作，相继出版了长篇小说《雪葬》《红门楼》、散文《半生悟道》《忧杞人之忧》等。

　　电影《丢羊》剧本由兰州市文联主席汪小平和青年编剧张园共同改编。从丢羊、找羊到吃羊，农民羊倌张永宏的内心如同过山车一般，经历了对他个人天大的起伏。本来相对平静且也有几分封闭色彩的小山村，因为张永宏的丢羊被推上道德良心拷问的风口浪尖。民风淳朴、偏远而安静的村庄从古至今沿袭着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民风。然而在一夜之间，风波突起，张永宏丢了4只大羯羊。对张家而言，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丢了羊，也就丢了这一年两个孩子上学的费用，如同丢了张家对未来的憧憬与希望……

　　影片讲述的就是这样一件不大不小，看似普普通通的丢羊、找羊的过程。正是这看似平淡无奇的故事却让剧作者的生花妙笔风生水起。时而让人叹息，充满了莫名的苦涩；时而让人捧腹大笑，眼中却含着盈盈的泪光；时而让人苦闷，内心充满愤怒；时而心颤，令人拍案叫绝……

　　对农民张永宏而言，丢羊不是他的最大痛苦，找羊的历程却成为他心中永远解不开的疙瘩。张永宏越是执着地找羊，越是痛苦；越是想弄个水落石出就越迷糊。本已丢了4只羊，却为了找回它们，付出了荒谬和更大的代价。体面的局长、庄重的乡长、地方有实力的主任们在处理这个事件中，一次又一次地吃羊，一共吃掉了3只半羊。农民张永宏与古老的中国老百姓一样，从一次次满怀期待的希望，到一次次失望而归。一个个问号在他心中盘算着，为什么明明丢了羊而不让讲出去，为什么派出所已经立了案又非要让撤案？为什么非要让丢羊受损的自己承担“顾大局”的重任？

　　剧作者运用诙谐的语言，用幽默、讽刺、夸张、嘲讽等艺术手法，创造出《丢羊》浓郁的喜剧氛围。在无奈的现实与美好追求的巨大反差中，张永宏从另一面揭示出人们面对现实困境的悲剧内涵与无语状态。这种外在的喜剧形式和内在的悲剧内涵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形成了具有“含泪的微笑”（别林斯基语）这一叙事风格。

　　影片中腐败的官员最终都将经受良知的考验、道德的审判和百姓唾弃；那些不想作为、不敢作为、不愿作为的大大小小官员也要受到良心的拷问。表面上张永宏辛辛苦苦养的羊被人偷走了几只，当剩下的羊被继之而来的腐败领导冠冕堂皇地“偷”走之后，老实人吃了哑巴亏，心灵受到的创伤确实难以平复。一件在官员眼中貌似不起眼的小事却有可能造成一场官民之间，百姓与政府之间的信任危机。

　　面对这一切一切的无奈，张永宏和他媳妇想不通。每一个观众也想不通，大家都想问个究竟。这点正是本片不同于其他农村题材电影的亮点和重点。

　　影片中的群像折射了当今中国社会的人物典型。老实木讷的张永宏，处在进退两难之中的村长张三元，有更值得可亲可佩的派出所秦所长，还有那些脑满肠肥的局长们……无一不鲜活真实，耐人寻味。

　　费孝通在《乡土中国》里认为乡村是中国道德的根基，任何时候城市都将乡村作为最后的精神堡垒。农村不仅仅是人们生活发展的起源地，也是人们精神文明最初的来源和最后的守候。当影片中市委副书记收到陈述信后，带领干部进了村，补偿了张永宏被偷的羊钱，吃了羊的干部也愧疚地将饭钱交给张永宏时，电影《丢羊》的主题和思考似乎还在不断地延续，所有的心灵还将会接受一件件现实和人民的拷问：警示我们的官员不要把人民不当回事，不要把自己凌驾于人民群众之上。□（作者系甘肃省文化艺术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

　　2019年第1期